我的生活,是简单的,也是快乐的。
田野按照季节次第推出丰富物产:春天的桑葚,夏日的莲蓬,秋日的莲角,冬日里各样收藏:花生,芝麻……那是我温馨幸福的家。
牛背上辽阔的天宇,长江里起伏的波浪,潭子里游戏的欢乐,童年里广阔的天地,世界就是那般无暇,美好。
偶尔,我们也在江堤上走,那是防洪的大堤,也是人们家居的生命线。
不需要很晴朗的天,我们就能看见对面的山。传说里,项羽曾借天神的神马赶山填海,欲打通道路;只是天明前必须归还。刘邦不愿他成功,便命人半夜鸡鸣。项羽误以为天亮,只好归还神马,将马鞍卸在江对面,成了马鞍山。每每听到这样的故事,心中总有些希冀,盼望有一日,能与英雄们近一些,听听他们的心声。那时,长江似乎不再汹涌澎湃,天地间,江堤上的我也变得渺小,仿佛可以不见。
山,还是在对面,平静安稳,少年却在慢慢长大。
很快,父亲带我过了江,不是因为那山,只是赶集。
那是一个不同的天地:街道纵横,瓜果琳琅,吆喝声此起彼伏,小吃餐馆与店铺热闹非凡。
我喜欢看大人卖力摇橹的朴实潇洒,喜欢一叶轻舟横跨长江的颠簸。比起馆子里的肉丝面和粉条包子,我更喜欢父亲给我买的大麻饼——因为面和包子村里人也能做,而大麻饼却是街上才有的独特滋味。
后来,过江的机会多了起来。我甚至独自去卖过一次父亲编的扫把。很容易:找一个街边的小贩,按父亲定的价卖掉,然后用所得买自己想吃的食物。那是我第一次感到“大人自由”的滋味。
那山,还是时常看见,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近。心心念念,必有回响。母亲居然在山里有亲戚——姨奶奶,她家就在山脚下。堂屋里抬头就能望见山,虽近却仍有距离。
心情雀跃,自然要去爬山。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,即使是游泳少年,也吃不消这满是石子的山坡。山终究没有登顶,兴趣索然,少年梦中的山开始黯淡。山,还是在那里。
偶尔听见炮声,那是人们采石的回响。而我进入了学校,山只在节假日里出现,成为眺望与思想的背景。
如今,时不时在山中散步,偶尔仿佛又看见江对面的山。历史的风云人物,或渺小,或高大,或闪烁心底,或黯淡光辉。恰似长江东逝水,奔流不息。
山,依然在。人,或许也在。少年,还在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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