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春天,风是透明的,像未曾说出的诺言。
村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,他没有名字,也没有脚步声。
他在夜里种下一粒种子 — 不是种子,是一滴银色的沉默。
清晨,田野不再是田野。
银色的藤蔓从地底升起,像梦的脉络,仿佛金色的发丝。
它不需水,不需阳光,只需人们的目光停留一秒,便开始生长。
果实闪闪发光,像童年的糖果,又像未来的债券。
人们用它换来远方的器物 —
会唱歌的盒子,会发光的衣裳,会记录梦境的镜子。
他们不再种粮,不再织布,不再讲故事。
孩子们沉睡在藤蔓下,梦里是陌生的城市和无名的声音。
土地开始干裂,井水变苦,
人们开始说:“这不是等价交换。”
老人说:“那不是植物,是黑暗的触须。”
它不吃人,却让人忘记自己是谁。
有人试图拔除藤蔓,
但它在夜里重新生长,
甚至从人的心里发芽 —
悄悄地,在欲望的缝隙里,在无奈的褶皱中。
藤蔓越来越多,果实越来越亮,
村子越来越沉默,像一封寄不出的信。
人们不再有歌声,不再有梦,
只有交换,只有等待,只有“下一颗果实”。
艾拉开始怀疑。
他在夜里挖掘藤蔓的根,
却发现它不扎根于土壤,而是穿透地底,
连接着一座阴冷的黑塔。
塔身由契约构成,每一页都写着一个名字与承诺。
他翻开其中一页,看到祖父的名字在燃烧 —
“以未来的幸福,换来一台自动织布的机器。”
那机器已锈蚀,而祖父的梦境早已失效。
艾拉明白了:
藤蔓不是自然之物,而是由交换构成的,
在妥协与沉默中构成,
由“无知”与“贪欲”编织。
他开始低语:“藤蔓不是馈赠,它是捆绑。”
起初没人理会,
直到一个孩子在藤蔓下失踪,
井水彻底干涸,果实开始腐烂。
人们开始倾听。
他们不再采摘果实,而是点燃火焰。
藤蔓在火中尖叫,像记忆被撕裂。
黑塔开始崩塌,契约化为灰烬。
人们重新种地、织布、讲故事。
他们不再交换梦境,而是一起做梦。
梦里没有果实,只有风,只有土,只有彼此。
艾拉在村口立下一块石碑,
石碑没有光,没有声音,
只有一句话,像种子一样灿烂在历史时光中:
“若不能滋养土地,便不配寄居其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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