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-06-20

與祢同行






目錄:

致意

  這些反省文章,都是我在安大略省烈治蒙市約克醫院留醫三個半星期期間,根據戴薇修女(Sister Helen Dayvid)的拜苦路畫象寫成的。在一個寒冷的早上,我正想乘搭便車上班時,一輛輕型貨車駛過,它的後視鏡把我撞個正著。結果,我有五根肋骨斷了,並要把脾臟切除。(譯接:詳情可參本書樓於九二年中出版的盧雲另一本著作(鏡外》Beyond The Mirrorl。)縱然,我那時有點不快;但是,那事竟是因禍得福。我有一個機會放下所有忙碌的事務,把注意力放在耶穌和朋友身上。這些文章也是我留醫期間的意外收穫之一。

  我深深多謝我的秘書文莉絲(Connie Ellis),她竭盡所能幫我忙,而且能在百務纏身之際,整理我這份文稿。我也要向韋素力(Conrad Wieczorek)衷心表示謝意,他優先編輯了這些文章。

  我特別多謝戴薇修女給我這個機會,更何況,自我接受邀請之後,她就一直滿有耐心地等候我完成這些反省文章。我也要向奧秘思出版社(Orbis Books)的總編輯艾思堡(Robert Ellsberg)表示謝意,他的友情,並無私的合作,把戴薇修女的畫象和我的文章結合於這本美觀的書內。

自序

  戴薇修女所繪畫的拜苦路,能夠讓我們以新的眼光來看耶穌的受難與復活。穿過一個風格獨特的十字架為構圖的窗框,我們望出去時,會察覺到每一天在世界各地,我們的兄弟姊妹,有些在受刑、有些被綁架、有些陷於饑饉、有些遭人遺棄、有些備受虐待,更有些慘遭殺害。然而,耶穌正置身他們之中,繼續他那痛苦而充滿盼望的旅程。望出同一窗子,我們可以看得到,在黑暗之中,信任、盼望和愛心仍不斷流露出來。我仔細端詳這些畫時,就愈加發現到,我們在眾多國家所看到的苦難,又或喜樂,就正是受難日(GoodFriday)、安葬日(Holy Saturday)和復活主日(Easter Sunday)那不可解的奧秘持續彰顯的。

  我從地上被舉起的時候,我要吸引萬人來歸我。」(約十二32)耶穌受難及復活的身體吸引了全人類。事實上,人類所受的苦與樂,沒有一樣耶穌不曾嘗過。為此,我們可以透過十字架的窗子面對世界,正視人類悲傷的可怖實況之餘,仍然充 滿盼望。

  有機會深深默想戴薇修女的拜苦路畫,實在是個恩典。最叫我感動的是,這些拜苦路畫的創作,不是叫我們為著遠在他方的人類苦痛愧疚,而是有助我們把自己破損的人性,與這些圖畫中的男人、女人,以及小孩的人性聯合起來。藉著耶穌的受苦和復活身軀,這種聯合就變得可行。在耶穌之內,並籍著他,我們的世界能夠合而為一,因為他在神聖的愛裡,擁抱著我們每一個,渴想我們都合而為一,正如他與天父合而為一樣(參約十七21)。我在寫這些默想文章的時候,是注目於耶穌的,就是那位要拆毀一切牆的耶穌。這些牆存在於第三世界與我們之間、窮人與富人之間、健康的與有病的之間、遠方的人與身旁的人之間,以及肉身受苦的人與心靈深處受苦的人之間。在耶穌的心目中,斤斤計較人類苦難的程度和深度,是完全沒有意義的。嘗試猜想誰人比他人受苦更多,和誰的苦痛最有意義等,也都不能帶來多少作用。因為耶穌已為全人類受死與復活,而全人類的各方面差異都已包含其中,故此,所有人都能夠與他一同被提升到神的光彩裡。

  我們身邊的廣闊世界充滿了無邊的苦痛;我們內在的小小天地也滿是無盡的傷創。然而,所有傷創苦痛都屬基督,他已把它們化為榮美的傷痕,這些傷痕讓我們認出,他是我們復活的主。

  我祈求所有可能看與讀這書的朋友,都能藉著耶穌的受苦和復活,可以更加完全進入神的臨在,以及與世界每一個角落的兄弟姊妹同在。

譯者序

  拿起這本書,立即有細閱一遍的衝動,原因很簡單:只因這是盧雲書的作品。

  看完這本書,隨之興起翻譯的念頭,而理由就複雜多了。一直以來,我都在有意無意之間關注世上苦難的人民,尤其是第三世界的黎民百姓,奈何只能盡上一丁點微力,然換來的仍是滿懷揮不去的無能及挫折感覺。近來,我極有興趣研究拜苦路,心中常想著主耶穌是如何走過這段在世的路程,就算沒有機會親歷聖地,也盼想在心靈裡與主同行這段路程。難得盧雲把兩者美妙且巧妙地連結起來,不獨與耶穌同行苦路,也與第三世界苦難人民同行他們的苦路。單就是這個默想元素的組合,已叫我心神攝服,毫不遲疑就承擔起翻譯的工作。

  譯畢本書後,心中浮現了這個禱告——

  親愛的主耶穌:

  感謝你,藉著你僕人的著作

  不單容讓我跟隨你走了拜苦路

  也邀請我與世上苦難人民一起上路

  更同時叫我經歷了自己心靈上的苦路

  得知自己生命的殘缺不全。

  主啊!感謝你邀請我看你的心。

  我也看到了苦難世人的心更看到自己破碎扭曲的心。

  主啊!若我只是看到它們互相隔絕

  我想我仍會是滿懷苦澀、悲傷、惱怒……

  感謝你,它們是互相緊緊結連的甚至融合起來,化不開了

  我說不出話來,只有喜樂的微笑

  主啊!感謝你敞開聖潔無瑕的心

  擁抱著世人的心

  也擁抱著我這顆久經污染的心。

  阿們。最後,我要多謝摯愛的內子進君,翻譯期間,她對我既有忍耐,也有激勵鼓舞。

00引言:我與耶穌同行

  
 
  無論何時我想起貧窮的人,腦海就會浮現一些男男女女的影像,他們都背負沉重的擔子,走在馬路的兩旁。我記得曾見過他們一清早步行往市集或農田,盼望能賣些甚麽,又或買點甚麽、找尋工作;又或遇上某些人,以致可得到援手,度過一天的生活。我記起當時我坐在車裡的感覺,我充滿罪疚感,看著那麽多人在步行,他們當中有些是赤腳的,有些則穿著破爛的涼鞋。

  我曾看見他們走在玻利維亞、秘魯和瓜地馬拉的塵土路上,而我心靈的眼睛,現在仍然看見他們。貧窮的人正走在我們世界的路邊,背負非常沉重的擔子,掙扎求存。

  在我的生命歷程中,步行的機會不多,通常我都會乘飛機、火車、汽車和公共汽車。從某處到另一處。我雙足很少與大地塵土接觸,因為很多時車輪已能代步,帶給我不少方便。在我的世界裡,步行的人不多。在路旁,你很難見到問路的人。在我所住的世界,人們到別處去,通常都把自己關在四處移動的小室內,聆聽自己心愛的卡式錄音帶,他們問或在停車場、超級市場,或速食店出口碰上其他人。

  ***

  然而,不但在以往,就是在今天,耶穌仍然步行著。耶穌在村莊之間往返,而當他走路的時候,他接觸貧窮可憐的人。他接觸乞丐、瞎眼的人、疾病纏身的人、哀慟的人,以及失去盼望的人。他與大地保持緊密的接觸,所以他感受到白天的炎熱、夜晚的寒涼,也認識枯萎凋謝的野草、岩石土壤、多剌的矮樹叢、不結果實的樹、田間的野花,以及豐富的收成。他認識這一切,正因為它不斷走路,肉身感受到四季的苛刻及生命力。在路上,他細心傾聽同路人的話語,也以真正良伴的權威來向他們說話。他嚴厲,卻滿有恩慈;他率直,卻很溫柔;他要求很高,卻滿帶寬恕;他諸事查探,卻尊重他人。他深深剖開人心,然伸出的是醫治者之手;他離去,然為的是讓人成長;他否定,然常常使肯定變得可能。耶穌與所踏足的大地關係極之密切。他觀察大自然的各種力量,從中學習,也把它們用作教材。此外,他也顯示出,那位元創造主,就是同一位差派他的神。神差他到世上,向貧乏的人宣告好消息,使瞎眼的得視力、被囚的得釋放。

  ***

  那些在這世界馬路旁、曠野和崎嶇地帶中走著的窮人,教我想起謙卑(humility——出自一個拉丁字humus,其意思為地土。我必須與泥土、大地保持緊密接觸。我通常舉目望向空中的浮雲,夢想著一個更美好的世界。然而,除非我一而再、再而三轉眼注視大地,和那些長途跋涉的疲憊男女,接受他們的邀請,與他們作伴,否則,我的夢永不會實現。不過,與貧窮者同行的意思是甚麽呢?那就是意識到自己個人的貧乏:我內心深處的破碎、我的勞累、我的無能為力、我的邁向死亡。就在此,我與大地有了聯繫;就在此,我才真正謙卑。是的,就在此,我與所有走在大地的男男女女聯合團  結,且發現一個事實,我是被當作一個脆弱而寶貴的人而受到憐愛。

  耶穌尚未受苦前,他知道自己是從神那裡來的,又要回到神那裡。……然後倒水在盆裡,開始替門徒洗腳,又用毛巾擦乾。」(約十三3 5)他由道(Word)化成了肉身,好能洗我疲倦的雙腳。在我接觸泥土之處,就是我伸向天家的身軀與大地連接之處,正正是我身體上他所接觸的部位。他跪下,雙手托著我雙腳,替我洗腳。然後,他望著我,當我們視線一接觸時,他說:我剛才替你們做的,你們明白嗎?……我是你們的主,你們的老師,我尚且替你們洗腳。你們也應該彼此洗腳。」(約十三1214

  正當我向著十字架,走那既漫長又痛苦的路程時,我必須在途中暫時停下腳步,洗我鄰舍的腳。當我跪在我的兄弟姊妹面前,洗他們的腳,望著他們雙目時,我發現到,正是因著我的兄弟姊妹與我同行,我才能全然完成我的路程。

01第一站  耶穌被定罪

  
  一個男人身處於鐵欄內,被判了死刑。他被類歸為「該死的」,已不值得活在世上。對社會來說,他已成為敵人、反叛者、局外人、危險人物。他註定要被監禁,不得與群體生活有分。

  為甚麼呢?因為他與我們有異。他是黑人,而黑人都是壞蛋;他是同性戀者,而同性戀者全是性變態的;他是猶太人,而猶太人是信不過的;他是難民,而難民會構成經濟威脅;他是局外人,所說的都是我們不欲聽聞的,所提起的都是我們想忘掉的。他弄糟我們井井有條的生活,扯去我們那遮蓋不潔的面紗,摧毀那令我們安全隔離的圍牆。他說:[我們同屬一個人類大家庭,都是同一個神的孩子;我們都受到神的愛顧,他看待我們如同兒女一樣;我們都被安排住在一起,跟同一個父親同住,且在同一張餐桌吃飯。」他說:「種族隔離不符合神的計畫,聯合與團結才是!」

  這把聲音必定要消失,它授擾我們這裡的處事方式;它妨礙我們的家庭生活、社交生活,以及商業活動;它形成騷擾,噢,甚至混亂。生活本身已經夠複雜了,而我們不需要任何先知,去破壞所艱苦經營的脆弱人際關係網路。且讓我們堅持這格言:人人為己,神為人人。這樣,我們就會除去很多苦痛,得著更大安慰。

  ***

  耶穌站在彼拉多面前,沉默不語,也不為所有加在他身上的控罪作出辯護。然而,當彼拉多問:神做了甚麽事呢?他說:我的使命是為真理作證,我為此而生,也為此來到世上。凡是屬於真理的人一定聽我的話。(參約十八35-38)耶穌所講論的真理不是一條命題,也不是一項教義,更不是有關現實的智性解說。那是他與天父之間一種真實的關係,和釋放出生命的親密,也是他渴望我們去領受的關係。彼拉多不明所以,所有與耶穌無關係的人也是一樣。然而,任何人與基督聯合時,就會接受真理的聖靈,這靈會幫助我們從當代的強制;及不能自拔行為中解脫出來;他使我們歸屬於神本身的內在生命中;他也讓我們以開放的心懷,和關注的意念在世界中生活。在與耶穌的聯合中,無論身在牢籠與否,我們都能聽聞聖靈的聲音,在遼闊無際的天地奔赴前路。因為這真理真正的人神關係、真正的從屬關係已賦予我們自由,而這自由是黑暗的權勢永不能奪去的。耶穌是自有人類以來最自由的人,因為他與神的關係最緊密。彼拉多定他的罪,欲把他判以死刑,但他實際上不能如願。耶穌的死亡,絕不是死刑執行的結局,反而變成了完全真理的路,導引我們邁向完全的自由。

  ***

  我知道,我愈屬乎神,就愈加被人定罪。但是,世界的定罪只會顯示這項真理,為了實行神的旨意而受逼害的人多麽有福啊,他們是天國的子民。(太五10)我必須相信這些話。在世界憎惡我的地方;在權勢待我不當的地方;在世人把我置語不理,嘲笑我,排擠我的地方;正正就是在這些地方,很明確地,我會發現自己屬於那被排斥、被隔離、被拘禁於禁閉營的普世群體。

  我熱切渴幕真理,也渴慕耶穌所活出來的那份與神的關係。不過,每當那份渴慕得著滿足時,世人又會定我的罪,把一沉重的十字架加在我身上。彼得和約翰、保羅和巴拿巴、雅各和安得烈,甚至是耶穌的母親馬利亞,都有類似的遭遇。他們的喜樂哀愁已混而為一,因為他們選擇在世界中活出真理。沒有了加在我們身上的十字架,同樣情況不會出現;沒有了那現在出乎神聖生命的、超越一切分隔圍欄和絞刑架的大喜樂,情況也是一樣。

  沒錯,那身處鐵欄後的男人眼神顯出恐懼,然而,他的眼神也流露出信任、盼望、堅定的信心,以及對自由的深切認識。世界所不能看見的,我和他的眼目都看到了。我們看到受苦的神那張臉,而他正召喚我們遠離恐懼,邁向永遠有愛的地土

02第二站  耶穌背負十字架

  
  一個年輕的瓜地馬拉人,背負著一塊沉重的木頭那塊木頭是用來製造棺木的,以埋葬受綁架、被謀殺,或曝死街頭的受害者;又或安葬出生不久就因病夭折句嬰孩。多年情況依舊,奈何這題材不再具新聞價值,故世人就因此變得一無所知。

  今天,年輕人被刀槍、電棒所謀害;孩童則因營養不良、食水缺乏和疏於照顧而死亡。日複日,暴力和貧窮為瓜地馬拉、玻利維亞、秘魯、埃塞俄比亞、蘇丹、孟加拉,以及無數其他國家的小村莊帶來死亡。

  那年輕人用頭和肩膊背著重擔的面貌,確確實實縈繞在我腦海。他雙目差不多緊閉;眉頭深鎖,藏著深沉的憂愁;面貌頗為蒼老。他與死亡很接近,但仍能顯出那樣的莊嚴、那樣的安祥,以及那份對自我身分的深切認識。他沉默寡言,心靈平靜。縱使我可能活到垂暮之年,然他瘦削的身軀,看來已比我將要過的一生,還活得長久。他背著的,乃是人類的十字架:「他忍受痛苦,常經憂患。」(賽五十三3)他知道,不久一輛車或會停下,武裝人員也許綁起他,強行拖他到別處折磨一番,然後把他赤條條的挪回街上。他知道這一切,然而他依然走著,背著為朋友造棺材的木塊。

  ***

  彼拉多交出耶穌,讓兵丁蹂躪,他們「剝下耶穌的衣服,給他穿上一件深紅色的炮子,又用荊棘編了一項華冠給他戴上,拿一根藤條放在他的右手,然後跪在他面前戲弄他,說:『猶太人的王萬歲!』他們又向他吐口水,拿藤條打他它的頭。他們戲弄完了,把他身上的袍子剝下,再給他穿上自己的衣服,然後帶他出去釘十字架。」(太二十七28-31)耶穌忍受了這一切。行動的階段已過,他不再言語;他不再抗爭;他不再申斥和警告他人。他已成為受害者,不再行動,卻任由擺佈;他已進入自己的受難中。他知道大部分人類的生活都是受難。當下,世人正捱饑抵餓、遭受綁架、備受折磨,以及被謀害,人們遭受拘禁、被逐離家,被逼與家人分離,以及被抓進營房,作為奴隸勞工。他們不明所以,也不清楚個中因由,沒有人會解釋。他們是窮乏的。當耶穌感到那放在肩頭上的十字架時,同時也感到所有未來世代的痛苦已壓在他身上。他看到那年輕的瓜地馬拉人,且滿懷憐憫地愛著他。

  我感到無能為力,我想做點事,我必須做點事。起碼,我必須針對暴力和營養不更、壓制和剝削而發表言論。此外,我必須盡上所能,以減輕所目睹的苦痛。不過,我還有一項更艱巨的任務:背負自己的十字架,那是寂寞與孤獨的十字架、別人排斥我的十字架、沮喪和內在苦惱的十字架。只要我有一天為遠方他人的痛苦而受折磨,卻不能背負獨獨屬乎我的痛苦,即使我也許成為活躍分子,甚至是人類的捍衛者,我也不是耶穌的追隨者。不知怎地,當我願意承受自己的寂寞時,我與那承受壓制的人的聯繫就變得真實無比。那是我極力避開的重擔,甚至有些時候,是我藉著憂慮他人而逃避的重擔。然而,耶穌說:「來吧!所有勞苦、背負重擔的人都到我這裡來,我要使你們得安息。」(太十一28)我也許以為,自己與那背著木頭的瓜地馬拉人之間,有一道永不能填補的鴻溝,但是,耶穌已為我們背負他的十字架,所以我們彼此相屬。我們應該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隨他,這樣就會發覺我們真是兄弟,同向這位心靈謙卑溫柔的耶穌學習。只有這樣,新人類才能誕生

03第三站  耶穌初次倒地

  
  這個越南公男孩遭人遺下了,為甚麽呢?也許他雙親已遭殺害、劫持,又或被拘禁;也許他們嘗試逃避敵人,而中了埋伏;也許他們是船民,已經葬身怒海;也許、也許……然而,他們的孩子確是孤單地留了下來。他正凝視沒有盼望的未來歲月,而當我望著地這雙眼睛時,我看到其他數以百萬雙的眼睛,這些孩子正受到黑暗勢力的碾壓。這年幼柔弱的小孩需要別人的扶持、擁吻、摟抱;他需要觸摸父親強壯而帶著慈愛的手;他需要聽到母親溫柔的話語;他需要看到那些眼神會向他說:「你多漂亮。」這男孩在哪裡會找著安全的地方呢?他在哪裡會知道自己真正被人愛護?他感到恐懼和混亂時,可以跑到哪裡去呢?他在哪裡可以讓眼淚盡情傾流,讓痛楚得著接納,讓惡夢煙消雲散?誰會騷癢他的腳?誰會緊握他的手?誰會揉揉他的臉蛋?他脆弱孤寂地坐在那裡,無人理會。他遭到某類人性的遺棄,而這類人性是沒有將來的。

  在全世界,暴力、戰爭、腐敗和人類的苦惱沉重地打擊著兒童,所以,他們很饑餓,極之渴求愛和食物。在收容所冷冰冰的大堂裡,他們默然坐著…… 等候別人關心他們;他們與陌生人同床,而那些人只顧滿足私欲;他們或隻身,或一群群的在大城市漫無目的地流浪,掙扎求存。在全世界,有數以千計,對,數以百萬計這樣的孩童,然他們未曾聽到這把聲音:「他是我親愛的兒子,我喜愛他。」(路三22

  我們陷墮的人性,沒有比在這些孩童身上所作的,更叫我們痛心。他們顯出我們的罪行,他們孤苦無依,而這事實告訴我們,我們已經失落那份恩典——自愛。

  這些孩童成長,變成未來的成年男女時,他們會成為甚麽樣的人?他們會不會手執槍枝,鋌而走險地尋仇?他們會不會退縮,替身逗留在死寂的精神病院房間內,又或變成危險罪犯,被關在囚牢中?他們會不會變成恐怖分子、犯罪集團首領、毒販、拉皮條的人,又或娼妓?又或者,他們會不會在一切人詭詐巧取之外,發現一雙抱緊他們,且無條件地施予愛的手?

  

  ***

  耶穌昔日在十字架下倒地,他今天仍然如此。耶穌不是那以果敢決定、鋼鐵意志熬過苦難的大英雄。絕對不是,他生而為神的孩子,也是馬利亞的兒子,並且受到牧羊人和東方博士的崇拜,但從不曾是個自以為是的領袖,所以沒有靠著打倒黑暗勢力,而帶領全人類進入大勝利。當他長大成人後,他甘願卑微,加入悔罪男女的行列,在約旦河接受洗禮。接著,他聽到一把深深進入他心靈的聲音:這是我親愛的兒子,我喜愛他。」(太三17)這把聲音伴他一生,在他面對苦難、嫉妒、憤恨和報復時,蔭庇著他。他永遠保持赤子之心,且向跟隨者說: 除非你們改變,像小孩子一樣,你們絕不能成為天國的子民。」(太十八13)耶穌就是那倒在人類苦惱——無能、荏弱和脆弱——的沉重十字架下清白無罪的小孩。不過,正正就在那兒,我們撫摸到神憐憫心懷的奧秘,他的憐憫包圍所有小孩,不單在我們身外四周,也在我們裡面。

  ***

  我知我是個小孩,這小孩在名成利就底下,仍不斷呼求緊緊的擁抱和無條件的愛。我也曉得,與我內在的童真失去聯繫,即與耶穌和所有屬他的人失去聯繫。每次我接觸自己的童真,我接觸到自己的無能感和恐懼,我恐懼他人遺棄我,不關心我的安危。耶穌倒在十字架下,好讓我內在的童真得著感化更新,而那是我內在一處失控,及極之渴想鼓舞和保證的地方。世界上遭人遺棄的孩子都在我心內,耶穌叫我不要怕,在內心面對他們,且與他們一同受苦。他要我知道,在一切拒絕與遺棄的情緒以外,還有愛、真愛、永恆的愛。這份愛來自那位成為肉身、永不離棄他孩子的神

04第四站  耶穌與馬利亞相遇

  
  這個尼加拉瓜婦人在戰爭中失去了兒子,心中充滿哀傷,然而,她仍堅強振作。她以極大的信心直瞪著我,深信死亡背後有著勝利。

  我清楚地記起,在接近洪都拉斯邊界的一個小鎮耶拉博(JalaPa一群尼加拉瓜農民被殺害,我與他們的母親相聚的情景。那時,我跟一群北美人土在一塊,他們深感對那場戰爭同樣要負責任,因那場戰爭奪去了那批農民的性命。我們其中一個問:「這次戰爭使你們和家人受了很多苦,你們會饒恕我們嗎?」大家沉默了好一段時間……不過,其中一個婦女嘹亮地說:「會的,我們原諒你們。」其餘的母親重複她的說話:「會的,我們原諒你們。」我們當中另一個問:「不過,我們的國家用經濟政策來抵制你們,叫你們吃了多年的苦頭及受了不少困惱,你們還會饒恕我們嗎?」答案沒有改變:「會的,我們寬恕你們。」另一把聲音又響起:「那麽多年來,我們把你們國家當作後花園來剝削,叫你們提供廉價勞工和水果,這又怎麼樣呢?」答案仍是一樣,甚至顯得更堅定, 會的,我們會原諒你們,並且與你們共同努力,建立一個更美好的世界,好叫我們的孩子沒有白白的死去。」當我傾聽這罪疚和寬恕的啟應禱文,望著這批信心婦人的眼睛時,我意會到她們正代表世上千千萬萬的婦女。與其啟釁爭戰,她們尋求和平;與其絕望,她們心有盼望;與其報復,她們流露寬恕。她們是列寧格勒、貝爾法斯特、德克蘭,及無數大城小村的婦女,她們為死去的兒女所發出的哀傷,化成了憐恤與醫治的沃土。

  ***

  耶穌被人帶往行刑的地方時,碰到自己的母親。馬利亞很堅強,沒有因仇恨或絕望而嚎啕,沒有制止兵丁虐待耶穌。她看看他,知道這是他的時刻。在迦拿,當她找他幫忙,他著意保持距離:「婦人……我的時候還沒有到。」(參  《和合本》約二4)然而,此刻他的憂傷和她的哀愁融合在一起,彼此都深深知道時候已到,神的救贖計畫快要實現。不多久,馬利亞會站在十字架底下,耶穌會把她交給心愛的門徒約翰,向他說:「瞧,你的母親。」(約十九27)馬利亞的哀痛不單叫她成為耶穌的母親,也成為她所有受苦兒女的母親。她站在十字架底下,靜立在那裡。有些人會因看自己的痛苦受試誘,想要復仇、以牙還牙,又或捨棄希望,而馬利亞正站在那裡直視著他們的眼睛。她的憂傷把她的心化成一顆擁抱她所有兒女的心,無論他們在哪裡,她都給他們母親的撫慰。

  ***

  當我望向馬利亞和所有憂傷的母親時,心靈的深處浮現一個問題:「你能否持續處於苦痛中,心中不斷傾出寬恕?」我曾受過傷害,被人出賣及背棄的經歷傷害了我;自我的否定傷害了我;我很想幫助身旁的人——無論遠近,挪去他們的創傷,然無能為力的經驗傷害了我。不過,我常常受到試探去逃避一切——躲藏在埋怨和指控中,成為失望的受害人或毀滅的先知。我所接受的真正召喚,乃是直視著受苦的耶穌,不是被他的苦難碾壓,反而是以心領受,結出憐憫的果實。我活得愈久,我愈多會目睹苦難;我愈多看見苦難,我就得活出更多憂愁。然而,正正就是這深沉的人類憂傷,把我受創的心與全人類的心聯合起來。就是在這苦難中聯合的奧秘裡隱藏了盼望。耶穌的道路,就是邁向人類受苦心靈的路途。這是馬利亞所選擇的路,也是其他許多馬利亞所依然選擇的路。戰爭出現、消失,又再出現;壓逼者臨到、離去,又再來臨。無論我怎樣抗拒壓逼者和竭力尋求和平,我心中也清楚以上的事實。在這一切當中,我得繼續選擇那條永遠狹窄的小徑,就是那條憂傷的小徑、盼望的小徑。這世上憂愁的婦女正是我的嚮導

05第五站  西門替耶穌背十字架

  
  在孟加拉,有兩個男人在一起搭建他們的小屋。這些小屋是用泥土、竹枝、石頭和黃麻梗建造的,非常簡樸。不過,他們倒覺得這是自己的家,因大家可以在同一屋簷下安樂棲息。看著這兩個男人共同背負一籮重甸甸的石塊,我不禁錯愕,他們的身體活動竟是如斯協調。他們看來像是在踏著舞步,而沉重的負擔,似乎已變成了輕省的擔子,甚至像是一籃水果呢。

  當我回想自己所居住的高度爭競社會,想到這兒的地價每天高漲,而發展商還不斷建築一排排每所價值五十多萬美元的房子時,我倒有點羡慕這些「舞蹈家。他們的小屋會是簡樸的,也許沒有三合土牆或柚木地板;也許沒有餐桌、椅子或廚櫃。不過,那會是家人、朋友共處的安樂窩;而他們也會深刻地感受到,他們已共同凝聚了一些寶貴而神聖的東西。

  富有的人擁有金錢;貧窮的人擁有時間。我們通常勞碌奔波,拚命工作,把身心系於金錢可買的東西上,但是,卻絕少覺得我們是在一起的。然而,在窮苦的人當中,我看到一起工作、飲食、遊戲和禱告的藝術,我也目睹開朗的笑容,也聽過狂野的笑聲及無數感激的話語。他們似乎常常有很多時間,而他們也深切地相信,就算沒有甚麽東西可抓在手裡,他們仍會去愛很多人。

  

  ***

  正當耶穌背著十字架往各各他,兵丁遇見一個來自古利奈的男子西門。他們強行抓他背十字架,因為耶穌開始支持不住了。他沒有能力把十字架背往受刑的地方,所以需要一個陌生人説明他完成使命。他是那麽的軟弱、那麽的脆弱,他需要我們完成他的使命。他需要他人為他背十字架,與他一同背十字架。他來到我們這裡,向我們指出通往他父家的道路。他來的目的,是要給我們新的住處、新的歸屬感,和新的安全感。然而,他不能單獨去完成一切。在這艱辛、痛苦的救贖大工中,神需要人類的參與。沒錯,神滿有大能、榮耀和威嚴,然而,他選擇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--一個需要他人説明的人。對那些欲執刀劍捍衛他的追隨者,耶穌說:「把刀收起來;……難道你不知道我可以向我父親求援,而他會立刻調來十二營多的天使嗎?如果我這樣做,聖經上所說、事情必須這樣發生的那些話又怎能實現呢?」(太二十六 52-54)耶穌的道路,就是那條無能、無助、受苦的道路。他曾成為一個小孩,靠賴馬利亞、約瑟和其他許多人的愛顧;他完全需要他人的説明,才走完在世的旅程。他成為了一位守候的神,他守候,為要看看別人會與他一同幹甚麽?別人會出賣他,或是宣揚他呢?他受刑時,別人會背棄他,或是追隨他呢?他被釘十字架時,追隨者會舍他而去,或是有人會替他背十字架呢?耶穌要成為世界的救主,就需要人甘心樂意與他同背十字架。有些人出於自願;有些出於強行徵召;不過,一旦他們感受到十字架的重量,就會發現那擔子是輕省的,那是指引我們走向父家的軛,是完全易於背負的。

  ***

  我覺得內裡有股強烈的欲望,要自我作主。事實上,我的社會都讚美那些自我決定一切的人,他們控制了個人的命途,訂下個人的目標,滿足個人的熱望,及建立個人的王國。對我來說,真難以完全相信靈命的成熟,就是讓他人引導我,以及「帶我往不願意去的地方」(參約二十一18)。可是,我每次戮破那虛假的自我滿足需要,且敢於尋求援助時,一個新的群體就會浮現,那就是弱者的團契,這群體有一強烈的信念,就是我們走在一起時,對破碎的世界而言,乃是一群有盼望的人。古利奈人西門就發現了一種新的聯繫。每一個我容讓他接觸我弱點,以及幫我忠誠地走天家路程的人,都會醒悟到自己有某項可提供的恩賜,只不過他一直以來都不會覺察而已。也許接受幫助、支援、導引、憐愛及照顧,較諸付出這一切來得更重要,因為我向施予的人呈現了他的恩賜,而且一個新生命隨即展開。那兩個在孟加拉的男人不單在工作,甚而是在慶祝他們共有的人性,且因而是預備一個塚。那就是耶穌對全人類的呼召,一項常常藉著窮人而臨到我們的呼召

06第六站  耶穌遇上韋娜列嘉

  
  「帶他回來吧!」那是一個菲律賓婦女的呼喊,她手裡捧著她「失蹤的」丈夫照片。她的眼神懇求憐恤;她的嘴唇流露深沉的哀傷;她的臉容充滿期盼。她說:「你們看見我的痛苦、我的苦惱……我最愛的人已經失了蹤。他的突然消失帶給我有生以來的極大困惱。他在哪?在牢獄?受折磨?是生或死?請給我答案吧!假如他死了,請告訴我他埋葬的地方,好讓我去那裡痛哭。你們世上的人哪!聽我說!看看我!請給我回覆吧!」  千萬滿懷苦惱的婦女突然失去了丈夫兒子,再也看不見他們,這菲律賓婦人正好是她們的代表。

  這些婦女分別住在阿根廷、瓜地馬拉,然也住在美國和加拿大。她們向我們顯露了人類最深切的傷痛,也就是人與人、父母子女、丈夫妻子、兄弟姊妹之間聯繫的嚴重割斷。大批人口的災難性遷徙、過分擠逼的難民營、國與國以及國家不同勢力之間的仇恨爭戰,已史無前例地逼使更多人紛亂扭曲。我們甚至可以說有一種扭曲了的人性(dislocatedhumanity)。

  ***

  耶穌作教導,醫治病人,宣揚天國的時候,韋娜列嘉都曾與他一起。耶穌已成了她生命的核心。

  此刻,她看到自己與耶穌的聯結被斷然分割,所以她心中充滿哀欲和極度的痛苦,想要做點甚麽。當她看見他走近時,她衝破人群,用自己的面紗覆蓋在他那沾滿血汗的臉上。面對這愛與哀慟的行動,耶穌對她的舉動作出了回應,把自己面貌--一張人性被扭曲的面--的形象留在那面紗上。耶穌的面貌,正是那些飽受分隔、隔離和流亡的男女的面貌。韋娜列嘉是那憂愁的婦女。這憂愁正以極大苦痛撕裂人心;這憂愁正折磨無數不同國籍、種族及社會處境下的婦女。「為甚麽他們奪去了我的孩子、丈夫、朋友?」在世界每一個角落,我們都能夠聽到這痛苦掙扎的問題,化作了不斷迴響的呼喊。

  ***

  我能否在自我至深處聽到這呼號?我房間的牆壁貼滿了朋友和家人的照片,耶穌、馬利亞以及聖人的聖像,但在我心坎深處有一種不能言傳的痛苦——由缺乏所招致的痛苦。我最想跟他一起共處的人,根本不與我在一起,即使我們可以朝夕相對,但我們始終不能滿足彼此最深處的需要。韋娜列嘉的痛苦,也是我的痛苦。我切慕相交、強烈切實的歸屬感和親密關係,可是無論我去到哪裡、碰上誰,缺乏、切斷與孤立的經驗總會再度出現。看來似乎有一把利刃割斷一切相交,且令每一個身處親密關係的人痛上加痛。牆壁上的照片反映我對相交的渴求,然而,當我以滿懷愛看看看他們,一種極大苦痛就在我要面冒升:「為甚麽我不能與他交談?為甚麽她永不回信?為甚麽他們在我們未曾和好前,已離開世界?為甚麽我們總是互相防範?」而當我在耶穌的聖像前,點燃一根臘燭,望著他目光中的永恆,我歎喟:「甚麽時候呢?主阿!你會在甚麼時候來臨,好滿足我心靈至深切的期盼?」我每次看看韋娜列嘉那張印著耶穌臉容的面紗,以及我所愛的人的面貌,那份對相交的渴求就會湧現……  我年紀愈老邁,那痛苦便愈深沉。

  我知道,我必須先失去生命,才得著生命——放下一切我的照片,去會見真正的人——我必須與自己感傷的回憶告別,而深信一全新的相交會出現,那會是我想像不到的。但是,當我目睹耶穌那血汗交織的生命,以及那些在監獄、難民營和拷問刑房受苦的人,我怎樣能相信有新生命呢?耶穌望著我,且以他臉容的印記向我的心作出保證。我將會繼續追尋,不斷等候,不斷盼望;他受苦的臉容不會叫我絕望。我憂傷如饑餓;我寂寞如乾渴。我們相會的時候,我們知曉,那愛正是生命的種籽,帶給我們苦痛;但在那生命中,苦痛至終不能存留

07第七站  耶穌再次倒地

  
  這窮苦的巴西農人完全透支了。他曾為自己及家人賺得不錯的膳食,而在田裡工作了無數個小時、日子、星期和月份。可是,經過多年艱苦辛勞,情況依舊。他所耕作的泥土非常貧瘠,所以農作物收成也不好。與那些用得起現代耕種技術以改長土地的人比較,他根本沒有競爭能力。他生產所得的收入,實在太少了,甚至不足以清還為了養妻活兒而帶來的債項。而且,情況一年差過一年。他有可能離開他的小農莊,與數以百萬計的窮人住在大城市毗鄰的貧民窟。他曾經夢想過清還所有欠債,讓子女上學,又或意賺取足夠的金錢,買一塊豐腴的田地。可惜,一切美夢成為泡影。他與他的馬都老了,精疲力歇。他全身都感受到拚命工作的痛苦,而當他閉上眼,以手掩面,他看不到甚麽,只看到空虛的未來。他的心沉了下來,他不明白為甚麽自己竭力生活,而白費心血。他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,因而怪責自己不能成為自己心目中的丈夫、父親及朋友。

  這個失意的農夫只是巨大經濟勢力下千千萬萬的犧牲者之一,他們根本沒有力量抵擋這股勢力。他們發現自己已不能繼承父母與祖父母的工作,而又不甚瞭解國家和國際的變動——他們已由簡樸的農耕生活,被帶進貧窮和恐懼的生涯,再由貧窮和恐懼的生涯,被捲進悲情與一無所有的人生裡。

  ***

  耶穌再次倒下時,不是因為十字架過重,而是他感到全身精力耗盡。他是完全地透支。多年在家鄉的工作、宣講的時間,以及門徒和群眾追隨他穿市過鎮的行程,都叫他肉身疲乏不堪。更何況,在最近的日子裡,愈來愈多人排斥他呼召悔改的信息,更叫他吃盡苦頭--個人生命受到威脅,追隨者背信,猶大出賣他,彼得不認他,希律和彼拉多鞭笞他、奚落他和全不諒解他,敵視的群眾發出叫喊。那真是叫一個人難以支持的,所以,他絆了一交,倒在地上。他那開啟一個愛與恕新紀元的夢想在哪裡呢?起初,似乎有很多人認同他的異象,然而,現在,他完全孤單,疑惑為甚麼他再聽不到在約旦河和他泊山所聽到的聲音?是他做錯了決定,或是他不能駕馭某些勢力,而成為它們的受害者?

  ***

  耶穌清楚知道,在某個時刻,我們會不願前進,且在其中打算放棄,讓絕望充斥,帶來破壞。不單巴西部分貧窮蹂躪的地區,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人民飽受這種情緒困擾,連那些富裕的人,也像貧苦和一無所有的人一樣。有絕望的念頭。由我個人的掙扎,我知道那巴西農人內在心靈所感受的是甚麽;就算我的經濟前景沒有問題,但我也一樣,能夠刹那間體會到那非常惱人的感受——罪疚與羞恥、恐懼與絕望。當我看看身邊四周活上一輩子、且辛勤工作的人的目光時,我常常想起同一問題:我的生命有甚麼價值?」正正就在這裡,我們的心會浮升起一種極度疲累,使我們覺得似乎不能再走下去。每樣事物都像是大大的失敗,我們所有的心血都成空。夢想粉碎了,盼望觸礁了,抱負消逝了。沮喪蓋過一切,所有事物都沒有意義了。

  耶穌倒下時,與我們一起承受這些苦楚。他現在呼喚我們、叫我們相信,他與我們的倒下都同是十字架道路的真實部分。也許,我們倒下時惟一所能做的,就是記著,耶穌曾經倒下,而他現在與我們一同倒下。那項紀念也許成為頭一個暗示——我們有盼望。那項盼望也許以新的形式,把那巴西農夫的世界與我們的天地聯結起來,而向我們呈示一個邁向更公正和仁愛社會的方向

08第八站  耶穌遇上耶路撒冷的婦人

  
  這些尼加拉瓜婦女為著民族、地土和家園被摧毀而痛泣。她們以溫柔慈愛所餵養及撫育的孩子,突然之間就在她們面前死去。她們同甘共苦的丈夫突然之間被帶走,生死未蔔。她們的地土遭受蹂躪、農作物被焚毀、居所被炸掉,所以她們哭泣。她們的淚水,乃湧自心靈深處的淚水。她們沒有話語、沒有解釋、沒有辯斥、沒有刻意的反省。戰爭、暴力、謀殺和破壞所需要的就是眼淚、很多很多的眼淚。為甚麽?誰幹的?所為何事?等問題是沒有答案的。

  因著多些這樣的眼淚、少些答案,這世界或許會好一點。這些淚水所湧出的地方,沒有苦毒,忿怨和報復心理。這些灑下的淚水,正成為一份「無用」之愛的奉獻、一種聯合的表示,和一個非暴力的真正舉動。

  就算我們的世界有很多需要哀慟的理由,我們也很少哀慟。當戰爭爆發的時候;當人類死於暴力與饑饉、自然災害與科技失效的時候;當人類親手以精美手工及熱誠所造的作品給盜竊、破壞或摧毀的時候;以及當我們的地球正成為宇宙中危機重重之地的時候;我們開始著急找尋解決方案,然而很少停下來,為我們失去所鍾愛的而哀慟。可是,若我們不失為所失去的哀慟,我們達致的解決方案又能否帶來真正的得益呢?

  ***

  耶穌被帶往刑場的時候,婦女為他哀哭傷痛。這些婦女已慣於為被定罪的犯人哭號,且提供他們鎮痛的飲料。她們是例行的哀悼者,且看哀慟為恩惠的事工。不過,耶穌告訴她們:別為我哭,要為你們自己和你們兒女哭!」(路二十三28)耶穌所指的乃是耶路撒冷的摧毀,以及所有臨到人類的爭戰和暴力,「因為日子就要到了,人要說:『未生育、未懷過胎、未哺育嬰兒的,多麼幸運哪!』那時候,人要對大山說:『倒在我們身上吧!』要對小山說:『遮蓋我們吧!』因為,要是他們對青綠的樹木做了這樣的事,對枯乾的樹木又將怎樣呢?」(路二十三29-31

  ***

  若我們要為耶穌哀慟,我們必須為著耶穌要來醫治的受苦人類而衰慟。若我們真正因著他所受的苦難和痛楚悲傷,就會把現在世界中所有受苦的男女老幼也包括在憂傷裡。若我們為了拿撒勒無辜聖者的死亡哭號,我們的眼淚應能夠觸及人類種族漫長歷史受苦的無辜者。

  很多人視哭泣和哀慟為較弱的標記。他們說哭泣不能幫助任何人,只有行動就夠了。不過,耶穌為耶路撒冷哭泣;他聽聞朋友拉撒路的死訊時,也哭了。我們的淚水向我們顯示崩分析離的痛苦的人類處境;它們深深地將我們跟人類苦難的必然性連接起來;它們為磷恤的舉動提供了柔和的關聯。若我們不能坦承自己的限制、罪惡及必死性,那麽,我們為著塑造一個更美好世界的良善舉動,會很容易招致適得其反的後果,也會成為一種毫無導向的岔怒及挫折的表達。我們的眼淚可以引領我們進入耶穌的心,而他曾為我們的世界哭泣。我們與他同哭的時候,就被引領靠近他的心,以及在那兒發現我們對所失去的最真誠反應。那些尼加拉瓜婦女所淌的淚,與世上百萬人為死者而發的哀慟,能使我們的泥土肥沃,滿有憐恤、寬恕、溫柔和醫治行動的果實。我們也應該哭泣,好變成更謙卑的人

09第九站  耶穌再三倒地

  
  有一個男人絆了一下腳,倒在地上,他太虛弱了,渾身疼痛,沒有別人的幫忙,他根本不能夠自己站起來。他無能地躺在那兒,伸出手臂,張開手,渴想另一個人的手會抓著他的,助他再次站起來。一隻手靜候另一隻手的觸摸。人類的手真是不可思議:它可創造和摧毀、撫摸和擊打、作出歡迎的姿勢和斥責的手勢;它能祝福和詛咒、醫治和傷害、乞求和施予。手能夠變成嚇人的拳頭,同時能化成安全與保護的象徵。它既能為人所懼怕的,也能為人所渴想。

  人類的手互相敞開、互相觸摸、連接結合起來所呈現的和平與複和的表記,乃是最叫人得著鼓舞的形象。相反地,最叫人失望欲絕的形象乃是:一隻張開的手,盼候他人撫慰的觸摸,然路人卻漠不關心的走過。這不是個別世人的寂寞形象,然也是分裂的人類的寂寞形象。貧困世界的手伸展開來,期望富裕世界的手一觸,然而,富裕的人心中充塞著事務,看不到貧困的,所以,人類仍是破碎與割裂的。

  ***

  耶穌第三次倒下時,他內心充滿著失望欲絕的人類的所有寂寞。沒有別人的扶助,他站不起來。可是,沒有人迎向他,提供援手,好叫他站起來。反而,一條猛然揮來的鞭狠狠地擊打著他張開的雙手,數雙強暴的手強拉他站起來。耶穌——道成肉身的人——倒下,以致我們可向他彎身,表示愛與憐恤,但是,我們為其他事情忙得不可開交,甚至不察覺有這回事。神——他的手塑造了宇宙,造成了亞當、夏娃,以溫柔撫摸每一受苦的人——以愛擁抱一切,且成為人子,擁有一雙人手,這雙人手也需要、渴求其他人的手。可是,正正就是這雙手空空的張開,並被釘刺破。

  ***

  自從我開始認識神的手——它不是強而有力的,在左右歷史的進程,反而是軟弱無助的,在渴求悉心看顧者的手所抓緊——我開始以不同的眼光來看自己雙手。我漸漸看到神那無助的手自世界每一處伸向我,我愈看得清楚它時,這些伸展出來的手就似乎愈接近我。那些是窮苦人的手,正乞求食物;那些是寂寞人的手,正希冀別人的陪伴;那些是孩子的手,正央求別人的鼓舞及擁抱;那些是病人的手,正盼望別人的接觸;那些是非技術工人的手,正渴想別人提供訓練——這一切的手都是倒地的耶穌的手,正等候他人上前,扶他一把。

  我心中常遇著試探,以致自己只想到加爾各答、開羈或紐絡,又或遠遠在他方的乞求之手,而看不見有些張開的手正伸向我起居的地方。每晚,我臨睡的時候,都會看看自己的手。然我不得不問這雙手:「你們有沒有向身旁張開的手伸出來,好帶出一丁點平安、盼望、勇毅和信心?」我多少有種感覺,就是所有請求援助的人手,都屬於我們受摧毀人性的手;也即是無論我們在哪兒伸出手和撫摸,我們正參與全人類的治療服侍。

  耶穌倒下,正尋求援手,好能再度站起來,以實現他的使命。這正是給我們一個可能性,教我們接觸神,以及每一人手中的所有人性,甚至在每一人手那處,經歷神在我們當中拯救臨在的真正思典

10第十站  兵丁剝掉耶穌的衣服

  
  在加德滿都一所醫院的病房裡,這個女人一無所有,只得一張毛氈覆蓋她衰殘的身軀。漫長的田間工作及照顧丈夫兒女的生活,換來的只是赤裸的、無人聞問的獨存。她的生活,曾一度充滿歡樂的聲音及多姿多采的活動,如今卻是一片死寂。那位尊重她的丈夫,以及那些給她歡欣快慰的子女在哪裡呢?那些常常問她日常瑣事的鄰居住哪裡去呢?那些聲音洪亮急流的河川,和那些在春天以綠草與花朵作為裝飾的山巒在哪兒呢?每個人、每樣事物都從她那兒剝去了。有一天,一些陌生人去到她的村莊,帶她到城市裡的醫院,把她關進精神病房。他們叫她瘋婦。沒有人維護她,沒有人呼喚她的名字,沒有人保存她的尊嚴。她的思想已混亂,有時候她會記起久遠的事物,說出多年前的名字,提起青年和成年時期的景象,然而沒有人回應她。

  這正是真正的赤裸,一切人的尊嚴都消失殆盡,而她,一度是那麽可愛的,現今只好以毛氈遮藏自己的赤裸。無數的老翁和老婦都住在備受剝奪的處境,以躲開我們這世紀節奏快速的世界。他們年紀老邁,一無所得,只有一無所有的獨存,且完全附屬於社會環境隨意的喜好或排斥。

  ***

  耶穌被剝光了。兵丁抽籤,以決定誰可以取得他的內衣(參約十九24)。他們不留下一樣東西給他。他是那看不見的神的形象,是超越萬有的長子;藉著他,神創造了天地萬有:看得見和看不見的、在位者、統治的勢力、執政者、掌權者(參西一15-16)。他正是這一位,卻在絕對脆弱的狀況中被剝奪權力和尊嚴,甚至示眾。在這裡,古今中的最大奧秘向我呈現:神選擇在謙卑中彰顯神聖的光榮。在一切美物消失之處、在一切雄辯口才沉寂之處、在一切光彩不復存在之處、在一切恭維退去之處,神選擇向我們呈現無條件的愛。許多看見他的人都大感驚奇,因為他的容貌憔悴,幾乎沒有人的形象。現在,許多國家將因他驚異;許多君王將啞口無言。……他既無威儀,也不英俊,不能吸引我們的注意;他的儀錶平凡,不能引起我們的傾慕。他被藐視,被人拒絕;他忍受痛苦,經歷憂患。人都掩面,不看他一眼;他被藐視,我們不敬重他。」(賽五十二 14-15,五十三2-3

  ***

  耶穌承受了我們的苦難。耶穌被脫光衣服的軀體向我們顯露出,在這世界中所有時空下人類要忍受的極大貶黜。我常常認為生命就像一次登上山巔的旅程,在那裡最終可看到四周事物的全然美麗景色,也可在我一切感受的完全實在中經歷自己。然而,耶穌即指著另一個方向。生命是一個不斷加強的呼召,叫人輕視欲求、功名和成就,不強求控制一切的能力,不幻想自己成為偉大。耶穌所給予的喜樂平安,是藏於十字架那往下走的道路。在那裡有盼望、勝利和新生命;但是,我們要失去一切,才能得著盼望、勝利和新生命。「那為了我失去生命的,反而會得到生命。」(路九24

  我不應該恐懼損失,也不應為那些已有很大損失而不是失去一切的人懼怕。耶穌被奪去一切,以致我們會勇於擁抱自己的貧乏,以及我們人類的貧乏。看看我們貧困的自我,以及我們人類夥伴的貧窮,我們開始發現神向我們顯露的極大憐憫。這樣,我們會曉得怎樣施予與寬恕、看顧與醫治、提供援助與創造愛的重體。在貧乏的團結聯合中,我們找著一條道路,可讓彼此靠得更親近,和喜樂地宣稱我們共同的人性

11第十一站  耶穌被釘十字架

  
  這個垂死的蘇丹男子,十分孤單,也沒有名字;在一所大醫院裡,他不過是其中一個垂死的人;他是第四十二號。那靜脈注射管就像是他生機的最後救生素,但也救不了他。他已耗盡一切力量,他幼弱的手臂和消瘦的肩頭反映出他付出的是那麽多。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大限將至。他也知道這一點,然卻不畏懼。對他來說,生活是艱苦的,那只是一個貧窮困乏的生活,其中有很多鬥爭,只有極少勝利。他很怕疾病和疼痛,然而,他知道這一切都要過去時,反覺得著平安。

  每一天、每一小時、每一分鐘都有人邁向死亡。他們或是遽然而逝,或是慢慢步向死亡;他們死於大城市的街上,或安舒的家中;他們或是孤獨地死亡,或是在親人摯友環繞下與世長辭;他們或是極痛苦地死去,或是像睡覺般安然而逝;他們或是於極大苦惱中逝世,或是於平安中安息。然而,他們全是孤單地離世,迎向那未知的景況。步向死亡這事情乃日常生活的真實狀況,然而,世界的人普遍都忙於他們的事務,否認這現實與他們有關。邁向死亡是一件隱藏的事件,不容理會與承認。無論如何,那蘇丹男人表達出生命的真理;所有生命都有終結,垂死是屬於生活的。

  ***

  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,三小時後才死去。他死在兩個囚犯中間,其中一個囚犯對另外一個說:「我們所受的,不正是我們該得的報應嗎?但是他並沒有做過一件壞事。」(路二十三 41)耶穌為他人完全地死去。身體的全然透支,朋友與神的唾棄,都化為他自己的恩賜。當他絕對無能地掛在那裡等待死亡,被釘在一根樹木上時,他心中沒有苦毒,也沒有報復、怨恨的傾向。他無所執著、依戀,願意獻出所有。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,死了,仍舊是一粒;如果死了,就結出許多子粒來。」(約十二 24)在為他人舍去時,他的生命變得豐盛。耶穌,那完全無辜者,那沒有罪、沒有過犯、沒有羞愧的一位,經歷了一次劇烈難受的痛苦死亡,以致死亡不再受人輕忽,反變成一道通向生命的關閘,以及嶄新相交的源頭。

  ***

  我們看著垂死的耶穌時,正正是看著垂死的世界。耶穌——在十字架上吸引萬人歸向他——死了無數次。他不單代遭人排擠的死、代寂寞的死、代罪犯死,也曾代位高權重的死、代名聞天下的死。然而,最明顯的是,他代無數凡夫俗子死,這些小人物所遇的都是平凡無奇的生活,都會衰老疲憊,而且深信他們的生命多多少少都不是徒然的。

  我們全都必然有死亡的一天,而只會孤單地死去,沒有人能在這最後旅程伴我們上路。我們必須放下最珍惜的,並深信我們沒有白白活過。也許,死亡是所有人類時刻中最偉大的,因為在這個時刻,我們不得不捨棄一切。我們死亡的情況,不單與我們過去的生活狀況大有關連,也和那些跟在我們後面的人未來的生活狀態有關。耶穌的受死揭示出,我們不用裝假地過活,以為死亡臨到時不算是甚麽一回事。當他在天地之間筆直地掛著時,他請我們瞪視死亡,並深信死亡並不是定論。我們就能夠察看世間的臨終人士,給予他們盼望;我們能夠抱著臨終的軀體,且深信一雙比我們更大有能力的手會收納他們,賜給他們一直渴求的平安喜樂。

  在死亡裡,全人類合同歸於一。正正就是在這臨終的人類中,神介入,以給予我們盼望

12第十二站  耶穌死在十字架上

  
  死亡、摧毀、殲滅常在我們身旁出現。很多大地資源,如果不是大部分的話,都用於死亡的事務上。戰爭工業吞噬了眾多國家的大量國民總收入。常規和核子武器的儲存量與日俱增,而整體經濟已變得非靠賴致命物料的增產不可。為數不少的大學、研究機構和智囊團都從戰爭販子得著財政上的支援。數以百萬計的人都靠製造這些產品糊口,若這些產品一旦派上用場,所能夠帶來的乃是死亡。

  然而,死亡的權勢比起這些明顯可見的、殘暴不仁的破壞力量,來得更加陰險與更具影響力。這些死亡力量不單在家庭和鄰居的暴力事件中明顯可見,它們也是人們尋求鬆弛與消遣的部分方式。很多運動都受著死亡的吸引所沾染,嚴重受傷或死亡的可能性營造了不尋常的刺激。人們喜歡看他人冒生命危險,以及看他人捲入俄羅斯輪盤的黑暗中。很多形式的娛樂消遣,諸如電影、電視劇集和小說,都排起人對死亡的好奇心。事實上,世界正受到死亡的權勢轄制,這些權勢渴想人人為它們服侍。

  ***

  耶穌死了,死亡的勢力碾壓他,這不單是出於彼拉多因恐懼而作出的判決、羅馬兵丁的虐待和殘酷的十字架刑罰,也是因這世界的權勢和原則。世界死亡的勢力摧毀他,然而,他的死亡乃道的死亡。「神藉看他創造萬有……道就是生命的根源,這生命把光賜給人類。光照射黑暗,黑暗從來沒有勝過光。」(約一3—5

  耶穌受到死亡的勢力碾壓,然他的死亡除去了死亡的刺。他給予那些信他的人力量,叫他們成為神的兒女,即是有分於死亡不能觸碰的生命。耶穌藉著自己的死亡,勝過一切死亡的權勢。那在我們心中、叫我們向死亡的勢力降服的黑暗,那在社會中。叫我們成為暴行、戰爭和破壞的受害者的黑暗,已被光碟機走了,那光來自那位獻上自己生命的主,他以生命作為完全的禮物,呈獻給生命之神。保羅說:……我們的救主基督……已經毀滅了死亡的權勢,更藉著福音把不朽的生命彰顯出來。(提後一10

  ***

  在死亡的猖獗橫行勢力面前,要肯定生命委實是困難的。每次打開報章,我們看到戰爭、謀殺、綁架、折磨、毆打,以及無數引致疾病和死亡的悲劇時,都會受著試誘,以為死亡最終是得勝的。然而,耶穌,那位聖者的死亡,一次又一次地召呼我們選擇生命。在微小瑣繁、明顯地不重要的細未事件中,對生命說聲「是」,實在是基督徒生命中的最重大挑戰。每一時刻都有著抉擇:選擇贊同或否定生命。每當我想起某個人,我內心充滿的是寬恕或是控訴?每當我說一句話,那是一句接納或是排斥的話語呢?我所選擇的是向人伸展或保留、分享或私自積存、讓步或死抓不放、醫治或傷害?就算是我們心中最深的情緒,都免不了這樣的抉擇。我可以選擇心存忿恨或感激、失望或盼望、傷痛或歡欣、惱怒或平和,這些情緒會如滾濤湧向我們,我們甚至沒有還擊之力。然……我們裡面仍有一處地方,在那裡我們能夠選擇方向,也可以阻止死亡的力量逐步逐步的把我們拖入黑暗的坑大。

  在日常生活中,我們都以為那把我們帶向核子大災難邊緣的莫大黑暗力量,與我們所思所感完全無關。這種〔無關」只是幻象而已。最細小的內在與死亡有關的愛好,與最可布的人類毀滅形式是緊緊相關的,耶穌知悉這關連,而當他的心被剖開,那顆心就是擁抱我們隱而未現的思想、和最具影響力行動的心。耶穌的死亡征服了一切死亡的力量,並釋放了那些因為怕死而一生處在奴役下的人。」(來二15

13第十三站  耶穌的遺體被取下來

  
  一九八O年十二月,芙德(Ita Ford)、嘉琦(Maura Clarke)、杜娜菲(Jean Donovan)和琪素(Dofothy Kazel)在機場通往薩爾瓦多首都聖薩爾瓦多市(San Salvador)的路上被殘酷地謀殺了。她們在國外逗留了一段短時間後,在回家的路途中,被薩爾瓦多的安全衛隊截停了。她們被強姦、折磨,甚至殺害,她們的遺體被棄於一個本來牧牛的公墓裡。她們犯了甚麽罪行呢?她們曾照顧薩爾瓦多的窮苦人。在當地,有很多人被逐離家園,在孤立的山區掙扎求存,她們曾竭力帶食品和藥物給這些人。這四位忠心的教會姊妹沒有其他渴想,只想為受逼迫的鄰舍驅去極大痛苦中的丁點苦楚,並向他們展示,在仇恨與暴行中,人能夠真正彼此相愛。

  可是,她們的看顧關注刺怒了逼迫者,並把她們的名字置於死亡名單上。壓逼者不能忍受她們的存在;她們必須消失,自大地上被根除。對於生命之敵來說,單單是她們的出現已是不能忍受的了。仇恨是那麽顯眼,且毫不矯飾的,她們必定要立即死亡。

  在她們遭殺害,及遺體鋪滿泥塵後不久,終於有人發現她們。她們的朋友和那地區的貧苦人站在那裡,滿心無言的哀傷,並極度苦惱地看著那四位慘遭殺戮的無辜女士。巨大無邊的悲痛撕裂他們的心,而這悲傷化作呼喊,響遍了全世界:還要多久,還要多久,上主啊,公義才得以伸張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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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彼拉多證實了耶穌的死亡後,就把遺體交給亞利馬太的約瑟,他是議會裡顯要的成員,「一向盼望神主權的實現。」(可十五43)約瑟買了麻紗,把耶穌的遺體取下來,用麻紗包好」(可十五 46)耶穌的母親馬利亞也在那裡。很久以前,當她讓西面把孩子抱在懷裡,她聽到他所說的話:{憂傷要像利劍刺透你的心。」(路二85)此刻,當她把耶穌抱在懷裡,這些話都應驗了。耶穌已受苦和死亡了,然她作為他的母親,曾深深地愛顧他,故他的哀慟帶來莫大痛楚,那是任何人都未曾嘗過的。她曾以愛懷抱神的兒子,此際正以哀傷擁抱全人類。她的心是那麽的純潔,以致能夠成為世界救主的上佳居所;此刻,她的心受召去承擔所有人類苦難,而她也成為了所有人的母親。馬利亞站在十字架底下,她接看耶穌的遺體,無言無語地擁抱著他。她懷抱著耶穌時所孕育的愛與哀,緊密聯合,仍然會在那些選擇靠近神之心的人中間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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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真正的愛乃是願意擁抱哀慟。要盡心、盡性、盡力愛神,就是向一個人所能知的最大哀傷敞開心房。那四位美國教會姊妹對耶穌的愛,使她們心中承擔看世上貧苦人的哀傷,尤其是薩爾瓦多人的哀傷。她們的死亡在弟兄姊妹心農意念中起了無限傷悲。基督徒的生命乃是愛耶穌的生命。[你愛我嗎?」這是他發問了三次的問題,然當我們回答:主啊,是的,神知道我愛你。他說:「別人……  帶你到不願意去的地方。」(參約二十一1518)永沒有愛是不帶著哀傷的;永沒有委身是不帶著苦楚的;永沒有參與是不帶有折損的;永沒有施予最不帶著苦難的;永沒有對生命說一聲 是的」,不包含要死去多次。無論何時我們逃避哀傷,我們就不能愛;無論何時我們選擇去愛,我們將會有流淚的日子。當寂靜籠罩十字架四周,而一切已完成時,馬利亞的哀傷已伸展到大地的盡頭。然而,所有打從心底裡認識這哀慟的人,都會視之為神愛的覆庇,也會把這哀傷當作生命隱藏的奧秘而熱愛它

14第十四站  耶穌被安葬

  
  一個年輕薩爾瓦多婦女站在一副棺木前,棺 木裡躺著的是她那受到殘酷處決的丈夫。她孤單地站在棺木即將下葬的地方附近,雙目緊閉,雙手交疊胸前。她站在那裡——赤腳的、貧窮的、一無所有的……但很平靜。她身旁沒有悲傷的叫喊、抗議的哭號、憤怒的聲音,只得一片深沉的寂靜,這個年輕的寡婦恍似置身平和的雲霧中。一切都結束了,一切都寂靜,一切都安好。雖然貪婪與暴力的勢力奪走了一切,卻不能觸碰到她心中的深邃寧謐。在她身後的是朋友和鄰居,成了一個保護她的圈子,並敬重她的靜默獨處。他們有些沉默不語、有些細語安慰、有些向他人解釋個中情況、有些相擁哭泣。然而,那婦女獨自站在那裡,領會了一些事情,而那是死亡的勢力不能瞭解的事情。她內要有一股強大無比的信心,其力量遠遠勝過殺害她丈夫的武器。生存者的寂靜、死者的寂靜,正在互迎互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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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亞利馬太的約瑟把耶穌的遺體 「安放在一個從岩石鑿成的墓穴裡——這墓穴還沒有葬過人。……那些從加利利跟隨耶穌來的婦女和約瑟一起去。看見了墓穴,也看見了那穌的遺體怎樣被安放在裡面。她們就回去,為他的遺體預備香料和香油。她們遵照法律的規定,在安息日休息。」(路二十三53—56

  深沉的安息環繞著耶穌的墓穴。在第七天,神完成了創造的工作,就歇息了。「賜福給第七天,聖化那一天為特別的日子,因為他在那一天完成了創造。」(創二3)在我們救贖的禮拜的第七天,當即穌完成他父親差派的工作,他在墓穴裡安息,而那些困悲傷而心碎的婦女,也一同安息。在歷史中的所有日子中,安葬日——耶穌的遺體被安放在寧靜與黑暗的墓穴中、而墓們被大石堵住的那個週末——是神安靜獨處的日子。在那一日,所有受造物都屏息靜氣的等候著。在那一天,沒有一句說話,也沒有任何宣講。神的道——萬物都是藉著他造的——藏身在大地的黑暗中。這安葬日是所有日子中最安靜的一天,它的安靜聯繫了新約與舊約、以色列民族與未可知的天地、聖殿與靈裡的更新敬拜、用血的祭與杯及飲的祭、律法與福音。這神聖的安靜是世界所知的、最有果效的安靜。源自這寧靜,道將會再次被傳揚,並使一切變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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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關神在寧靜與獨處中的安息,我們實在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。那個在丈夫墓旁的薩爾瓦多婦人對此必有所知,她浸淫其中,並相信必有所得。儘管我們受到世上急務的喧嚷包圍,我們也可像這婦人一樣,在神的寧靜與獨處中安息,並讓它結出果子。這安息未必與悠閒有關,縱然那也許是它的標記。神的安息乃是心的深切安息,就算我們受到死亡勢力的圍剿,它仍能堅忍下去;這安息給予我們盼望,就是我們那隱藏的,即使我們說不出何時何模樣,平常看不見的實體會有日變得更豐盛;這是信仰上的安息,即使革命和戰事不斷擾亂生活的節奏,也可叫我們繼續以喜樂及平和的心生活下去。所有住在耶穌的靈裡的都認識這神聖的安息、靜默、消極被動或棄權都不是他們生命的特質。剛好相反,爭取公義和平的創意行動才是他們的記號。然而,那行動來自他們心中神的安息,而不受強逼性和強制性行為束縛,滿有信心與信靠。

  無論我們在生命中做或不做某些事,我們需要與安葬日的安息保持連合,就是耶穌被安葬於墓穴、萬物都等候一切更新的那個安葬日

15第十五站  耶穌從死裡復活

  
  這些南美印第安人流露出深深的內在音樂與平安。他們編織的稻草十字架象徵著他們的困苦與掙扎;他們揮舞的棕櫚葉彰顯著他們勝利與凱旋的感受。是的,他們有愁苦,但也有欣喜;是的,他們有悲傷,但也有喜樂;是的,他們有恐懼,但也有愛;是的,他們有艱苦的工作,但隨之而來是慶祝;是的,他們有死亡,但也有復活。

  在這些列隊前行的男男女女、飽曆風霜的臉上所綻放的笑容,正訴說若他們對復活的堅定信仰。這信仰不單確信生命強過死亡,然也給人先嘗那永存的喜樂。貧窮人的眼睛能夠突然有著盼望的光采,且能看到自我滿足的人性、其有限的視野所看不到的境地。世上貧窮人心中有著復活的信仰;這信仰知悉一切受造物都不是造來白費的,而是被更新變化為一新天新地。玻利維亞、秘魯、尼泊爾、巴基斯坦、布隆迪( Burundi;譯按:地處非洲)、蘇丹,以及地球上所有貧窮人臉上的燦爛笑容,都讓我們瞥見復活的現實。這些笑容來自心坎深處;他們的心靈認識了真實而永恆的愛。

  ***

  在七日的第一日早晨,抹大拉的馬利亞、雅各的母親馬利亞和撒羅米發現墓穴空了,且聽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青年說:他不在這裡。」兩位門徒彼得和約翰走進墓穴,只見地上有麻紗和耶穌的裹頭巾。抹大拉的馬利亞聽到他呼喚她的名字,而當他在以馬忤斯擘餅,革羅巴和他的朋友認出他來。在同一天的黃昏,他站在門徒當中,說「願你們平安」,且把手和肋旁給他們看。

  正當這些事發生之際,嶄新的話語自安葬日的寂靜中發出,且打動所有認識和愛耶穌的男女的心裡意念。這些話語是: 他復活了,真的復活了。」人們不是在屋頂大叫大嚷,或舉起牌子遊城,而是耳語這親密的信息。只有一顆渴望國處降臨、並曾在那個拿撒勤人的言行舉止中認出這國度起初記號的心,才能真正聽到,並明白這信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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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對那些向這消息——多個世紀以來被低聲地傳遍世界——說「是」的人來說,一切既是完全不同的,一切又是完全一樣的。樹木仍是樹木、河川仍是河川、山巒仍是山巒,而人心仍能選擇愛與懼怕。然而,這一切都在耶穌復活的身體裡提升了,且被安置在神的右手裡。浪子得以被擁在天父慈愛的懷抱內;小孩子可安躺在母親的臂彎內;真正的繼承人可得著上好的長袍和珍貴的指環;而弟兄妹妹都可在同一桌子上坐席。一切都是一樣的,而一切已被更新了。當我們以復活的信仰生活,擔子會變得輕省,軛會變得易負,因為我們在耶穌柔和謙卑的心腸裡找到安息之處。他的心腸乃屬於所有歸於神的永恆。

  現在是再次平靜而有信心地說話的時候了。自寂靜中出現新的話語。貧窮人得好消息,被擄的得釋放,瞎眼的得看見,受壓逼的得自由,而上主的恩惠得著頌揚。

  就這樣,神的微笑與神子民的微笑會合,在不滅且照亮黑暗的光中合而為一

結束禱文

  親愛的耶穌:你曾被定罪,你仍被定罪;你會背十字架,你仍背著十字架;你會死亡,你仍繼續死去;神曾從死亡中復活,你仍不斷自死亡中復活。

  我看著你,而你張開我的眼目,好叫我看到每天你在我們當中的受難、死亡和復活。可是,我深切恐懼地看看自己的世界。你對我說:「不要害怕去察看、去觸摸、去醫治、去鼓舞、去安慰。」我聽從了你的吩咐,而且,當我更進深踏入人類同伴那痛苦、然卻充滿盼望的生命時,我知道自己已更深入神的心腸。

  親愛的主啊!深深根植於我焦慮心懷的,是我的恐懼,恐怕張開雙眼看著受苦的世界。我不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受到愛顧和備受保守,所以我與他人充滿恐懼的生命保持距離。然而你卻說:[不要害怕,讓我看看你受傷的心、擁抱你、鼓舞你、安慰你……因為我是以無限的、無條件的愛來愛你的。」

  主啊!多謝你跟我說話。我實在渴想你醫治我受傷的心,好叫它從那裡伸向遠遠近近的人。

  我知道,主啊!神的心柔和談卑,而神也呼喚:「到我這裡來吧,凡勞苦擔重擔的人,都會得著安息。」正當你繼續在歷史中受苦、死亡和復活時,請給我盼望、勇毅和信心,好讓你的心,把我的心跟神所有受苦於民的心聯合起來,而成為新生命的神聖源頭。

  阿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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