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维特根斯坦与轮扁
(一)
斧刃与墨迹
在各自的晨光里醒来
一个丈量木纹的流域
一个测绘语言的边疆
那不可言说的
在榫卯间隙轻轻震颤
(二)
你说:凡不可言说的
应当保持沉默
他笑:七十载斧声
凿出的韵律
比所有圣贤书更接近
春栎的脉搏
(三)
剑桥的书房飘着木屑
康河的水波记下
当逻辑的尺规撞见
轮辐转动的圆
所有命题都碎成
阳光下的微尘
在工匠的掌纹里
重新排列
(四)
那些被词语放逐的
在斧柄的温热中安居
那些被逻辑遗忘的
随木屑旋成风的形状
两个匠人隔着一一
海与世纪的帷幕
用沉默对饮
将未完成的道
沏成一壶月光
(散文片段)
维特根斯坦的钢笔在第七命题停驻时,听见了来自东方的斧声。那声音如此古老,像栎树在月光下脱去语言的皮囊。
轮扁的斧头正游走于“疾”与“徐”的临界。他知道,一旦说出“不徐不疾”这个词,真正的韵律就会从指缝溜走。年轻人在竹简上记录“得之手应于心”,他摇头——写在竹简上的,已是昨日的雨水。
而剑桥的哲学家突然理解了自己为何要重写《哲学研究》。语言不是图画,而是斧头。不是描述世界,而是劈开荆棘开辟道路。当学生追问“如何理解生活形式”,他望向窗外:“去看工匠如何选择木材。”
两千年的时差在某个清晨失效。当维特根斯坦放下钢笔揉搓手指,他的掌心浮现出斫轮人的茧。当轮扁仰望飘散的木屑,看见所有未说出的命题在阳光中翩跹。
他们终于在同一片沉默里相遇。那里没有东西之分,没有古今之隔。只有尚未被词语固定的真实,在斧刃与纸页之间,生生不息。
(尾声)
所有疆界都是语言的虚构
在工匠的劳作中
世界重返完整
当最后的定义消散
道在轮辐转动时
显形为风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