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总以为得胜是在凯歌高奏的战场上,旌旗蔽日,万众欢呼。然而,所有真正的得胜,都始于一个无人知晓的旷野。
那旷野不必是地理上的。它可能就是你每日重复的办公室,是你一成不变的书房,是你内心深处那片长久沉默、连自己都不愿踏入的干涸之地。神将祂未来的得胜者,一个个送入这旷野的“实验室”。这里没有观众,没有掌声,只有烈风、滚烫的沙石,和一种仿佛被全宇宙遗弃的寂静。祂要在此,剥离你赖以生存的一切。
摩西在米甸的旷野,放牧四十年。他埃及的学问、王宫的韬略、甚至那“我能拯救同胞”的血气之勇,都在日复一日的风沙中被磨蚀殆尽。最后剩下的,是一个承认自己“是什么人”、连话都不会说的八十岁老牧人。这时,荆棘里的火焰才向他显现。神必须先拆毁人凭己力建造的巴别塔,直到你承认自己手中连一块合用的石头都没有,祂才肯将祂的蓝图和力量托付。这拆毁的过程,就是得胜的第一课:承认绝对的无能。
这实验残酷,却必要。因为在人群中,我们靠模仿、靠知识、靠人际关系网络活着。我们如同一棵攀附在古老墙垣上的藤蔓,葱茏茂盛,却分不清哪是自己的生命,哪是墙的支撑。旷野的风,首先吹倒这面“墙”。你曾引以为傲的学识、经验、人脉、甚至事奉的果效,在这里都失了重量。你像以色列人,发现从埃及带出来的肉锅和食物,一夜之间全告罄绝。你开始面临一个赤裸的问题:当一切熟悉的供应断绝,当“你”这个人被剥离得只剩下一颗赤裸的心灵面对神时,你信的是你所信的“神”,还是信那一位又真又活、在绝境中开口的神?
这时,第二个实验开始了:信心的纯粹蒸馏。在旷野,神用“吗哪”来训练祂的百姓。这东西无法囤积,无法经营,必须每日清晨亲自去拾取,且只够当日食用。这是一门苛刻的功课:断绝你为明天忧虑的筹算,摧毁你想积累功劳的企图,强迫你进入一种绝对的、每日更新的依赖。你不能靠昨日的恩典活今天,正如你不能靠昨日的食物饱足今晨的饥肠。得胜的生命,不是一个充满属灵资产的仓库,而是一根时刻连接于源泉的管道。这训练的目标,是让“依靠神”从一种崇高的观念,变成本能的呼吸。
这过程伴随着剧烈的内在争战。当饥饿在腹中燃烧,当孤独啃噬心灵,那诱惑者的低语便会响起,正如它在基督的旷野中所做的:“你可以吩咐石头变成食物……你可以拥有万国的荣华……”这些试探的本质,是引诱你用次好的、快捷的、属世界的方式,去满足那唯有神自己才能填满的终极渴望。旷野的得胜,往往不是做了什么轰轰烈烈的事,恰恰是在最深的匮乏和试探中,那一句无声的、从灵魂深处发出的:“单拜祂,单事奉祂。”
于是,旷野实验室的最终产品,并非一个装备齐全、无懈可击的伟人,而是一个被剥夺一切后、却发现了“有神就已足够”的软弱者。他的“能”,是从承认自己“绝不能”中涌流出来的。他的道路,不是绕过了软弱,而是在软弱中,让神的能力显得完全。就像雅各在雅博渡口,与神较力至筋疲力尽,大腿窝被摸了一把,从此成了瘸腿的人。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得胜,不是骗取了长子的名分,而是在这最深的失败与伤残中,抓住了神,也得到了“以色列”(与神较力得胜)的新名。属灵的得胜,总是带着这道“瘸腿”的印记 — 一个永不褪去的提醒:使你胜的,不是你腿的力量。
所以,若你今日正身处生命的旷野,感到被剥离、被遗忘、被试验到几乎无力承受,请勿灰心。你这旷野的路径,并非偏离了得胜的征程,这恰恰是通往得胜核心的唯一窄路。神没有将你遗忘在沙漠,祂正将你隐藏在手心,进行一场最精密、最深切的手术。祂拆毁,为要重建;祂夺去,为要赐予;祂使你“瘸腿”,为要让你学会倚靠祂的背负而行。
当那漫长的试验期结束(按着祂的时间),你将走出旷野。你身上可能没有世人钦羡的荣光勋章,却带着一种无人能夺的平静与权柄。那权柄,来自于你深知自己一无所有,也一无所惧,因为你已经历过:在绝对的无有之中,祂是绝对的有余。那时的你,方能成为神手中洁净的器皿,不是为你自己的荣耀,乃是为在下一场众人可见的“战役”中,让那旷野里与你独处的神,得着完全的彰显。
这就是得胜者的道路:一条从“我”的废墟上,走向“祂是”的朝圣之旅。路标不是凯旋门,而是旷野中那一处处被命名的泉水 —“玛拉”(苦)变为“以琳”(甘泉),“审判泉”,“帮助泉”。每一个名字,都是一次在绝境中遇见活神的见证。这道路的终点,不是成为一个强大的“得胜者”,而是成为一个被彻底得胜的“蒙爱者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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